不知过了多久，徐泽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他眯着眼睛坐在泥地上，眼前空无一物，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手里拿着嬷嬷早上放下的食物，简单的饼子加一些肉，慢悠悠的吃着。

他不知道嬷嬷什么时候把食物送下来的，但他清楚的认识到嬷嬷能以超越他认知的方式行动，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没有衣服的摩擦的声音，她就像行走在黑暗里的鬼魅悄无声息的将装有食物的油纸包放到他怀里，还贴心的放上一罐清水。

通过脑海里的系统对话框，他看到距离【镜中人】的任务截止时间还有7个小时，看着数字的衰减，这是他唯一能感知到时间的事物，但对他意义不大，甚至毫无意义。

他已经坐在这三个多小时了，除了发呆还是发呆，好吧还有跟脑海里的杂乱低语吵架。

天知道那些灵异是怎么回事儿，它们跟“镜中人”能力类似，只是一个依靠环境削弱他的戒备，一群通过集群式“泼妇骂街”对他进行精神削弱，听着脑海里的各种咒骂声，徐泽阿巴阿巴的张着嘴，如同窒息的鱼一般。

他非常无聊 ，非常非常无聊，非常非常非常无聊！

自从意识清醒，脑海里的低语就没停过，或高或低的进行持续性干扰，还接连几次抢走了身体的控制权，虽然十几分钟后又被抢了回来，但遍体鳞伤鲜血淋漓的，各种莫名其妙的损伤让他十分恼火。

“你们能不能不要吵了，真的好烦啊，每次都把我的身体搞成这样，你看看，我多灾多难的左肩膀啊，怎么又受伤了，指甲都掉了还要硬抠，是我脑子不对劲还是你们脑子不对劲？要不我们出去找医生看看，烦死了。”

【任务进度：974/999】

看着进度条接近目标，徐泽有些迟疑，或许要感谢一下这群灵异，要不是它们嘴那么碎，自己也不可能迅速完成任务啊。

等等，我为什么要感谢它们？它们折磨的我耶，你看看我的手指，指甲盖都被啃掉了，现在还火辣辣的疼，是我有问题还是它们有问题，或者说我们都要问题！

不知不觉间，徐泽看待事物的内在逻辑发生改变，以偏离正常人的思维方式运作着。

又过了会儿他站起身，继续朝着前面走，此刻他已经不需要扶着墙缓缓踱步，他虽然看不穿黑暗，但能感觉到身体周围二十公分区域内的异物，达到【9】的感知能力逐渐运作，每当遇到拐角或是地上的石块都能提前察觉，然后按着既定方向前进。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他终于抵达了地下迷宫的中心，地下迷宫很多地方出现缺口，这就导致徐泽不得不多次更改前进方向，而且随着距离地下迷宫中心的距离越发接近，他脑海的低语声更是越来越嘈杂，还额外多了十几种声音。

“要不，我走？给你们腾个地方办音乐会吧，你们这么吵吵吵太烦了，你们不觉无聊吗？”

【任务进度：975/999】

徐泽就这么站着，微微歪头，任由它们发出各种莫名其妙的吼叫声，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人与灵异之间的悲喜是无法沟通的。

他逐渐接受灵异们的嘈杂纷闹，进都进来了，还能离咋滴......

只要将它们不知所云的话语切换成熟悉的语言，画面感瞬间就来了。

“隔壁家大娘，又来买菜啊，我跟你讲这根葱超棒的。”

“呵呵呵，邻家媳妇，你家的孩子真好吃，我刚炖了汤一起来尝尝嘛。”

“天啊天啊，你竟然打我！你在外忙忙碌碌，我在内辛辛苦苦，你竟然打我，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痛苦，这撕心裂肺的痛苦，果然我跟你还是无缘，只能做彼此的过客，我们离了吧，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呜呜......”

【任务进度：983/999】

经过一番尝试，徐泽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将家长里短换成了八点档家庭伦理肥皂剧，但问题不大，他津津有味的切换着频道。

或许可以考虑在脑海里养着，这么凑合着过下去......

“我有病啊，我真的有病啊？我确实有病啊！”

【任务进度：984/999】

猛地摇了摇头，徐泽向前几步从一个台子上摘下一个项链，双手抚摸着项链的外型在脑海里模拟着，没过多久，就建立出基本模型。

这是外圆内方的镂空设计，圆形外框内是四角星形，在内部是两重可活动的圆环，圆环上下各有一根固定的卡扣，可将圆环转起来。

把玩了一会儿，他确认了，这东西不好玩，并评价道——花里胡哨。

本该原路返回的徐泽站在原地，他很好奇灵异们被封印在哪里，或者说这里还有什么危险？

不得不说他就是贱啊，现在身上的伤都没好利索就想着加大难度，堪称人菜瘾大的典范。

如果他有一点光亮，他便能看到地下迷宫的中心，对着存放项链台子的墙壁上雕刻着形态各异的浮雕，这些浮雕栩栩如生，充斥着各类负面愿念的灵异们都被封印在浮雕里，其中大部分浮雕身上出现裂缝，这是即将突破封印的预兆。

感觉到清风掰着自己的脖子，徐泽心跳漏了一拍，赶紧往回走，他刚才察觉到异样的注视感，没来由的恐慌起来。

“回去了回去了，好饿啊，回去要多吃点。”

【任务进度：985/999】

注意到任务进度条跳动，徐泽怀疑凝视他的不是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嬷嬷控制的灵异。

返回的过程比之前快上许多，或许是因为他记下来错综复杂的迷宫构造，只用了三个多小时便到了地下迷宫入口的位置，这一路上低语声从愤怒怨恨变成了挽留，竟然要让他留下来陪它们。

徐泽叹了口气，直接踩着台阶朝上走。

在即将抵达出口的时候，嬷嬷的声音传来。

“闭上眼睛，转过身，不要直视阳光。”

“嗯。”

徐泽听话的背过身去，闭上眼睛，随后一阵光射入，徐泽依旧难受的揉揉眼睛，身上有着难以形容的刺痛感。

身旁还传来阵阵刺耳的煎炸声，脑海里的低语这次出现在身旁，各式各样的惨叫声凄厉无比，不同音频的声波让徐泽耳膜刺痛，隐隐流出血来。

忽然，有一阵清凉的雨意扫过，全身上下都被轻盈的水珠冲刷，尚为痊愈的伤口被水珠清洗干净，随后便是熟悉的瘙痒感，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恢复，就连指甲都在快速更替生长，随之而来饥饿感使他双眼发绿，肚子咕噜噜的响着。

“好了，随你上来的灵异被赶回去了。”

嬷嬷看着深邃的地下空间，隐藏在黑暗里的灵异们愤怒的注视着她，各种低语声在她脑海里翻腾，而她不为所动，只是轻起嘴唇诉说着一些事情，请求它们再等等，很快便放他们自由。

灵异们闻言按下怒意，返回了地下迷宫中心的封印浮雕。

徐泽转过身，缓缓走上台阶，站在嬷嬷对面，伸手将项链交给嬷嬷。

“刚才那是？”

“都是些挣脱封印的灵异，我跟它们做了约定，由它们看管那些封印的灵异，而我会给它们自由，正因为它们的镇压你才只受到精神层面的影响，地下的那些都是幕司教会多年来的积累，都是用来培育新生牧师的饵料。现在感觉怎么样，脑海里的低语声大约有多少种？”

“低语声？我数数，大约有五十六种，迷宫里遇到四十三种，迷宫中心又遇到了十三种。”

“差不多了，等这些低语声完全消化，你将获得第一种超凡能力。”

嬷嬷点了点头收起项链。表面上云淡风轻一切尽在掌握，其实心里十分惊讶，徐泽近乎将地下迷宫内所有灵异的低语收录到脑海，除了愤恨的“镜中人”。她有预感，徐泽跟“镜中人”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徐泽睁开眼睛，眨了眨，逐渐适应阳光，随后弯腰把地板盖上挡住前往地下迷宫的台阶。

“嬷嬷，超凡能力是什么，为什么消耗了低语声就能获得超凡能力？”

“嗯，徐泽。”嬷嬷迟疑了一下，便解释道：“超凡能力是一种污染，对现实的污染，对自身的污染，对他人的污染，哪怕是教会类的超凡体系，也只是利用污染覆盖污染。超凡能力只是我们往自身贴金的美化说法。”

“超凡世界里有三则铁律，第一条便是：超凡能力由自我认知扭曲产生，也将扭曲自我认知。一般情况下，我们的第一种超凡能力都是我们内心最渴望最期待的能力，只是这种能力会有一定的扭曲变化，比如你想要很多钱，那么超凡能力便是找到有价值事物的能力，从一方面达到了你的要求，但并没有完全达到你的要求。”

“也就是说，自身欲望越大从而得到的超凡能力也越强，更接近渴求的能力。”徐泽思考着，嗅了嗅鼻子，他问道周围有食物的味道，肚子也咕噜噜叫了起来，小脸一红又提出一个问题，“那污染是什么，超凡者是污染的感染体还是携带体？”

“污染其实是个很笼统的概念，教会类超凡体系称其为【赐福】、【神赐】、【蒙恩】，归根究底还是对现实世界的扭曲，一种超越底层逻辑的侵蚀，因为种类太多，不管是对我们有益的还是有害的，都被称为污染。”

嬷嬷拉着徐泽坐到旁边的箱子上面，还从篮子里取出各种食物给他，说道：“你刚才用的词很好，我们目前只是污染的感染体，依靠别处的污染进行强化，从而获得各式各样的超自然能力，随着我们生命层次的进化，我们也将诞生出自己的污染，然后这份污染会反过来侵蚀别人侵蚀世界。”

徐泽啃着饼子吃着蔬菜，眉头皱的紧紧的。他理解是什么意思了，原本这个世界也存在科学类的探索研究，但随着超凡能力这种无法用科学理论解释的力量出现，所有科学家都疯了，这个世界的科学研究也完蛋了。

我能念咒语制造出纯净水，干嘛还要经过蒸馏的复杂工序？

“嬷嬷，那污染会对我们自身产生影响吗？我们的意识，我们的三观，我们的认知是不是都会被潜移默化的发生扭曲。”

“会的，你没感觉自身对痛苦的感知降低了吗？随着你对污染的摄取，你的各方面都会偏离常人的标准，很多特殊血脉的种族都是这么衍生出来的，就像血族他们便对血液情有独钟，狼人也对新鲜肉食爱不释手。”

“......”

徐泽一愣，嘴里塞满了东西，他想起自身的诡异变化，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嬷嬷看出了他的疑惑，给他倒了一杯水，讲解道。

“其实不用担心，你这是走捷径的后果，一次性接受太多污染对自身认知产生了偏差，一般而言超凡系统的修炼第一步便是强化自我认知，提升对污染的抗性，你接下去便是巩固自身认知，将扭曲的部分掰回来，比如人被杀就会死，人受伤就会痛，人悲伤就会哭这些基础逻辑。”

“那么恭喜你，你成功的将半只脚迈入了超凡世界。”

“半只？还有半只呢？”

“等你的超凡能力觉醒就迈过去了，通过灵异的低语对精神层面的摧残叠加污染是幕司教会的招牌之一，在各个教会里面也算排得上号，面对黑暗坚守本心，面对灵异巩固认知，面对危险沉着冷静，只要能活着走出来也就完成上述三种要求，白银之前的超凡道路将畅通无阻。”

徐泽听着听着，好奇的看着嬷嬷，问道：“白银是什么？超凡体系的等级划分？”

嬷嬷沉思了一下，解释道：“举个例子吧，金属需要提纯才能更加珍贵，我们自身就是一块驳杂的矿石，我们需要经过黑铁、青铜、白银等阶段将自己提炼出精华，随后经过各种复杂的工序改造成黄金，这个说法存在很多问题，但与事实相差无几。”

“黑铁之躯、青铜意志、白银血脉、黄金徽印，这是我们从凡物进化到超凡生物的过程，打磨身躯加强战斗技巧，提升自我认知加强对游离能量的运用，聚集灵性素材制造超凡器官，提炼人生刻印印记。”

嬷嬷罕见的露出沉重的神色，说道：“徐泽，当你受到污染的那一刻，你便不再是人类，而是参杂着污染的披着人皮的怪物，超凡生物超凡生物，归根究底便是人外生命，我们拥有比人类更长久的生命，拥有远超人类的力量，甚至能肉身横渡星空......”

“当我们抵达白银阶段的时候，不管是凝聚出第二颗心脏，还是长出四条胳膊都是常事，我们将距离人类愈发遥远，当你感到迷茫便找个地方呆上几十年，重新体验一下凡人的生活，于平凡中找回自我。”

徐泽点了点头，他对未来的计划还得进行修改，有太多的未知需要验证。

“嬷嬷，那你达到什么位阶了？”

“我啊，我天资不高。于十年前晋升白银，陆陆续续凝聚出六个超凡器官，不算强，但也不算弱了。”

嬷嬷笑了笑，很苦涩。